那辆黑色汽车在一栋略显陈旧的楼房前停了下来。楼房前带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零散放置了一些盆栽,大都呈现枯败,不过毕竟时处寒冬,究竟是暂时沉睡还是以至衰亡在春天未到来之际还不可定论。
院子门口是一扇漆满黑色油漆的铁门,大致望去,做工算得上考究。
就在这扇大门后,站着一个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男生,正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拖着没什么精神的步子拉开铁门。随着男生的动作,铁门发出与其外观不符的古老陈旧的嘎吱声,像是这门以存在多年。卷毛将车驶入其中。
“对了,局长,今天原鹤捡到个东西。”
开门的空档,男生像是无意中提及。
当卷毛倒车入库后,局长走下车来,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架银框眼镜递到他手上。
卷毛道:“哦?是吗,巧了,我们也捡到个东西!”
卷毛将车上的孩子带下来,在男生好奇的目光里,卷毛才想起自己貌似还没有问过这孩子的名字。局长将眼镜架到脸上,本就斯文俊秀的人此番又添儒雅。局长弯下腰,摸着小孩宛如一头杂草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唯一露出的左眼直视着他。
“林燃,我叫林燃。”
童音赫然清脆。不似在湖边的怯懦。
“很好的名字,头发很漂亮。”
言毕,独自走向一旁的楼房。
此时,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位红衣女子撑着一把深蓝色的纸伞款款而来,身形袅娜,步调细碎优美。在不经意间的一抬头,美的不可方物。
“红眉!来的正好,今天局长捡了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你快带下去洗洗吧。”
走至门口,女子收了伞。望向那孩子所在的方向。
“局里是好久都没添新人了。”
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其上点缀着几片恰到好处的金制发饰,发饰上呈流云花纹。待女子走进后才发现方才那身红裙袖口宽广,裙身自腰间盘旋而下,黑色的禳边留下几道简单的装饰。同中国古代一款名为曲裾的服饰一般无二。
“叫什么名字?”
卷毛将那孩子牵到女子面前。
“叫小燃燃!”
————
与此同时。
局长站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脱下身上粘满血污的外套。房间正中央放有一张宽大的方桌,桌面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长龙,盘旋占据了整个桌面。方桌四围放有几张太师椅。四周墙壁立满书柜,书柜无一例外放满书籍。不过从东面始顺时针至北面的柜子里,像是有意为之,书籍的破损程度也逐一递减。让人不禁蓦然感到时间流逝。
在东面的书柜前,立着一个长发背影,削肩细腰,长腿笔直。听到声响,那人回过头来。
“哦,局长啊,今天在路上遇到个小家伙,有点意思。”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李谷说过了,人在哪里?”
原鹤走到一道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惹出一声激烈的哭喊。
原鹤无奈的笑道:“这孩子原先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咱们的地方。”
“有能力吗?”
“暂时还没有发现。”
局长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半空中一盏茶杯飘摇而来。局长伸手接住。品了一口。
“是普通人吗?”
“不,不可能,踏入这个空间间隙的普通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孩子能跨过屏障,单是这点就不可小视。”
局长沉默良久,抬头看着窗外,天边以露出白光,一夜又将过去。
“你先去休息吧。”
原鹤合上手里的书本,往书房门外走去。局长渡到窗口,看着天边渐起的红霞。
“进来吧。”
一位红裙女子推门而入。
“局长,我来拿些防风带。”
片刻,一盒类似于医用绷带的东西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到红眉面前。红眉取了东西,刚要转身离开,一旁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些声响,像是有人打破陶瓷之类的东西,还夹杂着一个孩子的哭声。不是低低的抽噎,而是歇斯底里的哭喊,令人为之一颤。让人不经生疑,一个孩子何至于发出这样的声音。
红眉低头道:“这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坠楼身亡。”
局长握着茶盏的手一愣,随即恢复如常。
“没来得及吗?”
“最近兽四处横行,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局长摆摆手,示意红眉下去。
朝阳以初见段瑞,局长手里的茶杯见底。他走到方桌旁,放下茶碗。
一旁发出声音的房门无风自开,而那孩子依旧旁若无人的喊着。
在那孩子终于哭哑嗓子,喊光力气后,局长才走到那间屋子里,屋子里有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单开门的衣柜。书桌前是一扇朝阳的窗户。朝阳温暖的光撒进来。地上一地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白莹莹的光芒。
一个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颓然的缩在一角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局长走过去,往那孩子嘴里塞了颗糖,静静的坐在他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那孩子沙哑着嗓子道:“水……”
半空中飘来一个透明的水杯,稳当的停在那孩子面前。在他的满脸惊奇里,局长淡定的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
像是终于忍不住,再又过了不知几多久后,男孩道:“你怎么不安慰安慰我?”
局长头也不抬道:“有些事情只能你自己熬过去。”
“如果熬不过去怎么办?”
“没有熬不过去的事情,有些不过需要很长时间而已。”
“如果长到用一生也没办法释怀怎么办?”
“那在临死前就会释然的。”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在生死这两件大事上,其余的什么都是小事。”
冬日暖洋洋的阳光落在局长的腿上。屋子里反射着色调有些偏白的光线。
“你出去。”
局长无奈的站起身来。临走前道:“如果累了就先睡一觉,傍晚会有人做饭。”
————
局长回到自己的房间,布局同刚才那个房间无异。只是局长的房间里西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纸页已经泛黄,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不过整个画轴本身没有一处破损的地方。想来是主人爱惜的缘故。画面里是一头不知名的野兽。四周流云傍蹄,不似凡物。
局长倒在床上,一昼无梦。
————
局长再醒来时以是傍晚,四周静的耳朵似有耳鸣,局长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一些纯白自高空飘然而下,目之所及均是白色。
原来是下雪了。
————
局长走下楼来,书房里已经有一位长发男子端坐在案。听见声响,原鹤回过头来。
“局长,今天去城西吗?”
沉默片刻。
“嗯。”
原鹤笑着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离开:“那我就去城东了。”
在原鹤离开后,那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李谷出现在楼梯口,揉着惺忪的睡眼。
“局长早上好啊。”
所有人陆续出现在书房里。卷毛顶着他那头依旧卷卷的头发坐到局长旁边。昨天一口气捡到的两个孩子坐在李谷左右两侧。
左边的是昨天在湖边捡到的那个孩子,经红眉一番梳洗,满脸绷带换成白净的防风纱,纱布妥帖的将脸的轮廓显现出来,骨秀至极。众人才发觉这个孩子似乎比另一个年纪大些,目测大概在十四五岁。
“姐姐?”
林燃唯一露出的左眼四下里扫视一番,并未发现昨天那位漂亮姐姐。
卷毛道:“你想见姐姐啊,就得起早一点,反正我在这里这么多年,起床的时候是从来都没见过她人影。”
李谷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朝着卷毛漫不经心道:“还有原鹤哥,每天醒来都看不到他人,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一天天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局长往窗外望了一眼。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随即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出门,叶山今天在城西花池接我。”
卷毛含糊不清道了声知道了。就在局长一如往常拿上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说道:
“一路平安。”
局长回头望去,正是林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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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局长出门,叶山从车库里取出那辆黑色汽车,李谷开门目送他离去。那个男孩吃完饭后依旧躲回自己的房间,只剩下林燃同李谷面面相觑。
“卷毛去干什么?”
“局长从城南绞杀到城西,叶山在城西镇守,不然城西那些人可能等不到局长。”
“为什么?”
“因为……城西是棚户区啊,大多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
“不懂,没钱就会死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的。毕竟钱代表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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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半的时候,大雪毫无预兆的停下,这座小城里一座不知名的大厦顶楼,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毫不畏惧的站在护栏之外,当他目之所及的最后一片雪花坠地,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见一丝光亮黑夜,突然毫无预兆的道了句:
“再见。”